2009年底,這樣三則新聞打動了我:
一是美國“紐約號”軍艦的揚帆起航。
11月2日它駛?cè)牍逻d河,靜靜地等待被美國海軍正式列入編隊。這樣一個“軍事”活動,當天卻引來大量民眾圍觀,其中包括造船工人、鋼廠工人、消防員、孩子以及其他市民,人們時不時發(fā)出陣陣啜泣,神情凝重。
這不是一艘普通的軍艦——通常,只有潛水艇以上級別的艦艇才會享有以州的名稱命名的殊榮。它的身體里,有7.5噸鋼鐵來自一場刻骨銘心的災難——從“9·11”廢墟余留的鋼鐵里就地取材。
此前說起世貿(mào)大樓,浮現(xiàn)在人們腦海里的總是一堆廢墟,永恒地倒在那里,又寂寞又滄桑。通常的思維路徑是:除了遇難者的骸骨,都留著干啥?都作廢品處理好了,免得心傷。
這艘軍艦,卻讓人看到美國人處理傷痛的別樣方式:忘不掉,就永遠記住,只不過要把痛苦的傷痕變成壯美的刺青。在世貿(mào)大樓倒塌的當月,已經(jīng)開始了軍艦的圖紙設計;行將退休的工人,甘愿延遲服務年限,以“建造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條船”;其間又經(jīng)歷卡特琳娜颶風之劫,許多工人家園被毀,家屬罹難,可他們迅速再集結(jié)……
如今,“雙子塔”重新站起來了!化身為重達24900噸、航速每小時24.2海里、可搭載360名船員和800名海軍陸戰(zhàn)隊員的海上巨無霸。當它駛進港口時,連高舉火炬的自由女神像仿佛都在遙遙敬禮:歡迎你歸來。
二是一位在玉米餅上作畫的藝術(shù)家。
墨西哥人喬·布拉沃年輕時窮困潦倒,連畫布都買不起,平生大愿卻是做個畫家。怎么辦?舉筆維艱之下,他想到了一個辦法:在玉米餅上作畫。在墨西哥,玉米餅廉價至極,一公斤才賣55分錢,十幾張換不了一瓶可口可樂。
這種“畫布”的缺陷也可想而知:質(zhì)地粗糙,著色難以持久,容易脆裂……
對此,喬·布拉沃進行了前無古人的改良:用丙烯酸樹脂在餅上作畫,畫完后在爐火上烘干防止脆裂。針對不同面餅的平滑度,他有的用來畫美女瑪麗蓮·夢露,有的用來表現(xiàn)酷酷的切·格瓦拉,有的則以中國龍、錦鯉、熊貓為主題,玉米餅上坑洼不平之處,被他巧妙地填上粟米或點為眼睛……
現(xiàn)在,喬·布拉沃的獨特“畫派”已成為一絕,去多個國家、地區(qū)布展,畫廊里一幅畫的售價從1200美元到3300美元不等。
三是把妻子繡進湘繡的湖南企業(yè)家。
“縱豆蔻詞工、青樓夢好,難賦深情”,“悲莫悲兮生別離”,說的就是這對夫妻。吳耀存與妻子袁友秋都是湖南長沙人。6年前,袁友秋因突發(fā)腦干梗塞,臥病不起,不能動、不能說、不能笑,只得以輸液為生。
吳耀存的種種不離不棄,如辭去穩(wěn)定工作、接管妻子的湘繡作坊,如有空就去看她,為其擦洗身子,這里不必細說。只說他花了整整4個月,一針一線地把自己與妻子相守的照片繪成刺繡,四邊是漂亮的山水……雖未看到刺繡作品的圖片,但單是想象那幕圖景,便足以動人。
深情不難,難得的是深情同時雅致。
這一點,吳耀存做到了。
人生百年,困厄總是不期而至?尢鞊尩卣哂兄,痛定思痛者有之,義憤填膺者有之,悲情兮兮、做挺胸脯狀往前走的人也不少。但說到用俏皮的方式來應對,變廢為寶,就不多了。
我們從來不缺乏直面不幸的決心、勇氣、氣概。
缺的是跟不幸說拜拜的神來之筆。
是從災難中找到財富與希望的奇思妙想。
是那么一點點福至心靈。
是凄然之后瀟灑放手、然后拈花一笑的藝術(shù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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